“非法奢侈品代购”会在中国消失吗?

更低进口关税加上收紧海关管制，是中国政府抑制低价贩售奢侈品“代购商”们的策略，这能成功吗？

接受采访的高小姐只愿意透露她的姓氏，这看来是有充分理由的。当她试图在英国一家显赫的在线奢侈品零售商上购物时，她意外背负的负担使她不得不转向非法贸易购买产品。

她告诉BoF，自己从居住地北京“给这两种产品下了订单，但上周收到DHL包裹时，他们给我打电话说包裹卡在了中国海关。我只好退掉了订单，找代购来买这些产品。因为代购们直接把包裹寄给我，而不向海关申报产品的价值。”

由于高额进口关税、消费税以及较高的定价策略，中国境内的奢侈品能比国外同样产品高出20％至30％。这样的差价就能给代购这种“灰色市场”交易提供生存空间，代购者在海外购买商品并寄回中国内地给他们的客户，由此赚取利润并节约海关申报费用，通过避免进口税。

非法贸易出现多年增长后，最近中国政府加大解决力度，降低进口关税并收紧海关管制。不幸的是，从高小姐的经验中不难发现，某些新举措不经意间创造了中国消费者通过合法渠道网购障碍。“这太荒谬了。”她描述起自己不得不“被迫使用代购”的沮丧和困惑。

“不能在同一时间购买多件物品……总价值也不能超过1000元人民币。不到1000元，你得交税；超过1000元，包裹又会被退回。 所以我不得不分开购买支付双倍的DHL跨国运费，要么就只能使用代购。”她接着说。（根据最新规定：单人单次的交易限值将改为2000元人民币，全年限值为20000元人民币。）

政府已收紧对进口货物的检查，以打击“避税”。“这个词意思是避税或偷税漏税，令人联想起不好的事。”管理并分销中国区Marc Jacobs、Salvatore Ferragamo等奢侈品牌的俊思集团（ImagineX Group）总裁黄卿美（Alice Wong）说。

正因如此，跨境贸易一直是中国内地的问题。为Chloé、Topshop、Lanvin等品牌提供中国境内购买渠道的电商尚品网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赵世诚表示，去年9月以来，很多顾客都表示海关那边出了问题。 “我看到很多人的包裹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没有任何理由。”

另外，中国海关总署于2014年8月颁布的法律法规表明，过关者必须为价值超过5000元人民币标注为“个人使用”的产品支付额外关税——而“个人使用”往往也是代购商标记货品的记号。

“很多消费者都知道，代购与’避税’是划等号的，但他们还是会冒这个风险，因为总是能得到更便宜的产品，”黄卿美说，“新规定出台了，许多代购商的竞争力受到削弱，对合法正当的跨境购买渠道来说是有利的。”

代购贸易已经发展得如此普遍，如此之快。2014年，该行业价值增长200亿元人民币。根据管理咨询公司贝恩（Bain & Company ）估计，在短短12个月中，代购奢侈品的业务价值从550亿增长至750亿人民币。然而在2015年，代购市场却减少至430亿人民币左右，有人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去年，我们看到中国消费者购买奢侈品的地点与方式都发生了显著变化。在海外购买奢侈品是延续多年的趋势了……但代购产业正在下降，因为多种因素合力，当然也包括政府，”在上海工作的贝恩合伙人Bruno Lannes表示。

政府当然有动机来遏制代购市场，不仅因为代购是属于违法做法，也因为在中国以外进行采购的代购商们也没有上缴税务。“在过去30年里，中国人积攒了很强的能力，有很强购买力。但是所有这些钱都花在外面了。政府希望老百姓的钱能在国内消费。”尚品网的赵世诚说。

去年12月，财政部宣布再次降低进口关税，上次削减关税则是在去年5月。对约800种包括手袋、服装、太阳镜与箱包在内的进口产品关税将从2016年1月开始削减。服装税将由原来的14%至23％税收降低至7％至10％，鞋类税收也由原来的22%至24％减为12％。

“使代购发展繁荣的最大因素，是中国奢侈品和海外进口奢侈品之间的价格差异。对消费者来说，减少奢侈品进口关税将使得奢侈品价格显著降低，因此，整个代购产业可图的利润也将减少，”俊思集团的黄卿美说道。

但赵世诚表示，进口关税仅为国外商品三种进口税的其中一种。“中国海关还征收增值税和消费税”——依据政府规定，这两种税率依旧保持不变。

事实上，全球各主要市场之间缺乏一致的价格调整也同样助长代购势头，特别是今日互联网已为世界各地的消费者创造出全球价格透明的环境。

Chanel、Gucci与Cartier曾试图单方面解决这个问题。Chanel是首家提高欧洲产品定价以削减中国市场定价的品牌，缩小了原本迫使中国顾客要比其它主要市场付出更多金钱购买产品的鸿沟。“由于人民币贬值，预计2016年还能看到更多的价格调整，”贝恩的Lannes说。

同时，一些奢侈品牌开始更加密切关注自己的顾客。“我们严格限制了人们购买产品的零售金额，”2015年，路威酩轩集团（LVMH）首席财务官Jean-Jacques Guiony在一次投资者电话会议上表示，“商店里购物的人们，真不知道他们是在为自己购买手袋还是准备将手袋带给中国市场。我们正努力确保我们不与自己在中国市场出售的产品进行竞争，但我们采取的措施也不能完全确保做到这点。”

“实际上，许多在西方主要零售点出现的所谓中国‘消费者’都是倒卖者，”消费者资讯公司Bomoda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Brian Buchwald表示赞同。

“从纽约到东京，尽管这些代购商仅是中介，但在不知不觉中，相当多品牌已经开始依赖这些消费者支撑其零售数字。”他表示，“从市场营销的角度看，不少大品牌在社交媒体营销与互动的显著职能还是代购们承担的。比如Michael Kors与Tory Burch等类似品牌，在中国社交媒体上，约有50%提到此类品牌的帖子是由海外消费者们发布的。其中有相当意义的讯息是由代购们发布的。”

另一方面，中国调研公司财富品质研究院（Fortune Character Institute）首席营运官Zhou Ting博士认为，收紧海关控制可帮助一些奢侈品牌恢复公众形象。“很多代购商实际上用假货来骗取大量消费者金钱。实际上，许多假冒奢侈品在中国都是经由所谓代购渠道流动的。这些家伙损坏了消费者对品牌的信任。”她说。

展望未来，奢侈品牌应侧重于“跨境电子商务以及统一全球定价，”黄卿美表示，“中国消费者越来越愿意以最优的价格购买最棒的产品，奢侈品牌必须重新思考策略，才能确保中国市场依然对国内消费者充满吸引力。”

阿里巴巴旗下的支付系统Epass，负责打通航运、海关等物流环节。虽然选择Epass并非完全免税，但中国消费者能比从前拥有对更多品牌的选择——从ASOS到Gap。支付宝的Epass合作伙伴平台Borderfree也让Bloomingdale’s、Macy’s、Saks Fifth Avenue等国际零售商得到更好的中国物流服务。而国外各大电商玩家，比如Net-a-Porter，都相继推出中国版网站。（本周，Net-a-Porter甚至针对中国消费者进行了“免税”购物优惠活动。）

“无论消费者直接在Burbeerry伦敦专卖店或比斯特购物村，还是在Burberry.com或Net-a-Porter等网站购买产品……企业需要有更好的全球综合采购与营销策略，更好的全球情报收集与CRM工具。”Buchwald说。

但在中国奢侈品与国外同样产品差价更小之前，代购商依旧能俘虏许多受众，这股对灰色市场采购的需求仍将保持不变。

“即使在人民币软弱与市场波动面前……我自己是不相信，代购行业更沉寂能给奢侈品牌中国门店销售带来多少福音，”China Luxury Advisors合伙人Avery Booker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