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iko Mori 在《Radiance》中召唤原初梦境世界

认识 Mariko Mori，这位「时间旅人」。从古老宇宙论到科技未来，这位日本艺术家长年以创作在物质与精神、此世与彼界之间搭起桥梁，揭示那些编织宇宙的无形维度。别人见界线，她见链接；她致力把这些无形的链接化为饱满而有共鸣的现实 — 她视之为自己的 「使命。」

这段形而上旅程亦延伸至她正在举行的展览，《Radiance》， 于纽约 Sean Kelly 展出，展期至 12 月 20 日。延续她对「量子想像」与「原初信仰」的长年着迷，展览聚焦于 iwakura——遍布日本的圣岩——如同这些巨石般，展出的作品不止于观赏，更在感官与精神层面得以切身感受。

展览在形式与色调上澄澈而轻盈，呈现一系列全新的照片绘画、纸本作品与亚加力雕塑，其中亦加入她的 Divine Stones 系列：「Love II」向温柔的 meoto iwa， 即「夫妇岩」，其表面细致地折射并牵引光线，唤起通往神性的入口。于主展厅内，艺术家搭建一座「Shrine」，其内安置另外两件石雕；展场各处亦点缀着她梦幻的 Unity 圆形画作，体现其创作内核的「万物一体」。

在物质与无形、灵性与科技之间游移，Mori 的作品堪称一场关于慈悲、超越，以及将超越我们所有人的那种无条件之爱的精准示例。展览揭幕前，我们与艺术家谈到 《Radiance》、改变的意识状态，以及作为自己命运的主宰意味着甚么。

「在物质层面看似彼此分离，但只要越过表象，万物其实相连。」

你的创作一路从关注社会，转向聚焦灵性。最初是甚么引发这个转折，以及你对灵性的兴趣？

当我为「Dream Temple」制作电脑图像动画时，我做了大量关于佛教唯识学派的研究，这一派聚焦于轮回的运作机制。当你冥想得足够深入，便能抵达一种链接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意识。那就像念珠：每一颗珠子是一段生命，而那条线便是更高层次的意识。

有一天，我经历了一次形而上体验：许多灵魂漂浮在空中，环绕着一道极其强烈的光，它们发出光芒。不同于我们，这些灵魂没有自我——也不受身体对灵的牵引。它们被视作一体、整全。我意识到，那应该就是摆脱自我之后的世界。对于这些形而上观念而言，那次对我是一种打开心智的体验，于是我翻开了新的篇章。

能否进一步谈谈你创作中反复出现的「一体」概念？

佛教与禅宗都提倡整体性的观念：我们彼此相连——涵盖所有生命，不受此一维度，甚至此一宇宙所限。就物质层面而言，分离是一种幻象；当你看得更远，万物其实相连。在这个概念中，时间不是线性的，空间是无限的；在形而上的层面，一切皆敞开。

为何选择以高科技的技术与物料去表达如此古老的观念？

那些神圣之石具有极为强烈的物理在场，同时也释放形而上的能量。我着迷于它们「可见／不可见」的双重面向。为了让那无形的一面被想像与捕捉，我运用新物料去实现反射或流溢的光。

「只要你创造、经验或信仰爱，这个世界就能成为人间天堂」

那么，科技是否仅仅是通往这种形而上状态的手段？抑或它本身就是一个独立于人类或自然之外的存在？

创造力是我们的天性。人类最早的创造是一把石斧，即使在十万年前，那也是一把漂亮的斧头。我们在制作这些工具时已做出审美判断。我们创造新的事物，将美感投射其上，并借此看见永恒。人的本性便是如此。

过去，社会会奉上祭品。以希腊语称之为「agalma」，意指讨神欢喜的礼物。人类曾为奉献而创作，如今我们为自己而作；这就是我们的传统。

你对科技的观点既充满希望也令人耳目一新。于你而言，更多是关于好奇心与发明。

科技是我们的工具；如何使用是我们的责任。未来会随我们的想像成形，因此不该用恐惧去缺省它。科技是我们心智的映照，而心智正是未来的源头。

在 《Radiance》中的作品被形容为传递「神圣临在与一切生命之间的永恒联结」。你甚至把那件双件式雕塑命名为「Love II」。你是否视爱为一种独立的灵性？

我不是在谈恋爱。这种爱更多关于慈悲与悲悯。我相信每个生命来到这里，都是为了经验爱。冲突很多，但只要你创造、经验或信仰爱，这个世界就能成为人间天堂。

「当你还是孩子，会跟随想像力一起创造出不同的现实……我想在创作中获得愉悦，所以我一直保有这份玩心。」

你将于明年在森美术馆举行回顾展。当你回望职涯，从早期的摄影计划到较新的作品，你看见了哪些相互链接的线索？

你会通过作品成长，所以各个阶段都相当不同。但我的作品从起初到现在共享的一件事，就是游戏性。当你是孩子时，会随着想像去一同建构不同的现实。有些画家被描绘挣扎所吸引，那也很好，但我更想享受其中。我希望借由创作感到愉悦，因此一直保留这份玩心。

虽然题材与媒介随时间而变，你总会回到某些形状与柔和的色盘。这些灵感从何而来？

我想把那次形而上经验中的光与色带回人间、带回社会。我的使命是提醒我们不忘这件事，因此我尝试使用能唤起这些感受的物料。

「当我拥有那段经验时……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感受过最深且最浩瀚的爱。我创作这类作品，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遗忘。」

有时候，无论对科技还是对人性，我们似乎都活在一个悲观的生态里。你认为今天的世界最需要甚么？

人与自然的关系必须重新被审视，而这段关系相当脆弱。我创立 Faou Foundation，旨在推广与自然合一的理念。我们与自然之间的分离是自我建构的，实则并不存在。当我们破坏自然，也是在伤害自己——而这正是此刻正在发生的事。

你的形而上经验或改变的意识状态，如何帮助你在作品中孕育希望？

当我经历那一切时，我非常快乐。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感受过最深、最宏大的爱。若可以，我希望每天都能那样感受，但那样的体验往往数年才会降临一次。我创作这类作品，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